42.9%。这是2017年上半年中国直接对外投资下降的百分比。尽管早在去年12月，发改委、商务部、央行、外汇管理局等部门已经联合定调，“高度关注海外非理性投资倾向，防范风险”，但并非人人都能预见，对于“资金出海”问题的监管能够坚决至此。

       一些曾经在海外挥起“买买买”旗帜的资本巨头们首当其冲。今年6月，银监会要求银行对多家企业所涉及并购贷款、内保外贷等跨境业务风险进行重点排查，引发了资本市场一系列动荡。

       在部分巨头们的海外投资之旅受挫的同时，另一个数据却呈现出相反的趋势：今年上半年，A股上市公司共发起境外并购109起，案例数同比增长68%。同时，今年二季度宣布的交易总规模为286亿美元，高于一季度的166亿美元。

       跨境投资，是真的迎来了凛冬，还是将在群魔乱舞之后，回归理性？

       房产娱乐业并购遭遇“当头棒喝”

       回顾2016年，中国企业在海外疯狂“购物”，全年对外投资增长接近45%。细究其原因，与人民币的贬值预期不无关系。“在人民币的贬值预期下，确实会让一些资本有离开中国的倾向。”有分析人士表示。

       更令国家相关部委感到担忧的是，在海外并购的过程中，“内保外贷”等便于企业充分利用资源甚至套利的工具，实质上将海外的金融风险转移到了国内的金融系统。

       事实上，海外投资与资本外逃之间的分野，并不那么明显。今年7月底，商务部通过新闻发布会传导的信息显示，政府打压的跨境投资主要集中在房地产、酒店、影视娱乐、体育俱乐部等领域。数据也显示，今年上半年房地产业对外投资同比下降82.1%,文化、体育和娱乐业对外投资同比下降82.5%。

       而今年8月4日，发改委、商务部、人民银行及外交部共同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引导和规范境外投资方向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指导意见》”）更是将“坚持防范风险”作为境外投资的基本原则之一。发改委有关负责人答记者问时明确指出，“需要强调的是，近年来房地产、酒店、影城、娱乐业、体育俱乐部等领域境外投资出现了非理性倾向，部分企业频频出手、大额收购，引起了市场和舆论的广泛关注。《指导意见》将此类境外投资纳入限制类，并要求相关主管部门实行核准管理，就是为了强化政府的政策引导，提示企业审慎参与。”对于违规投资行为，各部委还将建立境外投资黑名单制度，实施联合惩戒。

       实业并购仍具旺盛活力

       撇去“资本出海避险”的泡沫，一个显著的事实是，2017年的中国企业海外并购正向实业方面大力迈进。

       安永8月10日发布的《战略协同，包容共赢——中企海外业务管理洞察》报告显示，2017年上半年，在整体海外并购金额降低的大背景下，有三个行业的海外并购势头却呈现出逆势上扬——汽车交运、电力及公用事业，以及生命科学。尤其是汽车及运输行业，增长了近300%。

       事实上，即使在监管最严格的时间节点上，国家仍然对于支持“一带一路”建设、战略性收购等跨境并购持鼓励态度。上述《指导意见》显示，基础设施、产能和装备、高新技术和先进制造、能源资源、农业、服务业等六大类境外投资仍受到鼓励。发改委相关负责人亦表示，将“进一步支持国内有能力、有条件的企业按照商业原则、国际惯例，积极参与国际经济竞争与合作，主动融入全球产业链和价值链，为经济全球化发展做出积极贡献。”

       跨境并购专家、藤湖资本董事长洪昆仑告诉记者，目前中央提倡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实际上要求我国的企业实现技术、产品、管理及盈利模式的升级，有条件地最终成为跨国公司，全球企业：“在这个升级的过程中，跨境并购和投资，是重要甚至必要的手段。”

       作为从2007年就开始关注与从事跨境投资、并购的专家，洪昆仑此前主要代表跨国公司投资和收购亚洲的企业。而近几年来，伴随着国内企业对外投资并购的迅速发展，专注为中国企业对美国及欧洲投资提供投行等服务的藤湖资本也在2013年应运而生。

       “美国企业，尤其是跨国公司的成长史，一定意义上就是自1895年全美‘大并购’开始的一部并购史。而中国企业的大规模跨境并购才开始了三年，可以说方兴未艾。”洪昆仑表示， “我国的跨境并购还是朝阳产业，只是目前还处在婴儿期。一个婴儿要长大，父母的管束是必然的，管束也不是为了扼杀孩子，而是为了让孩子更好地成长。”

       并购凸显技术价值

       洪昆仑介绍，由于藤湖资本从成立伊始，就主要聚焦于与产业升级相关的先进制造，高科技及大健康领域，因此今年以来受监管影响相对较小。他表示：“去年影视文娱行业对外投资那么火爆，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是投行这个领域专业性比较强，我们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做实业、技术相关的投资和并购，这是我们研究最多，也最为擅长的领域。”

       这个选择令其在今年跨境投资的变局中居于有利地位。在对外投资热潮退去，许多并购项目搁浅时，藤湖资本今年上半年的跨境投资交易量并未受到影响。近期，藤湖资本用不到3个月的时间，成功交割了一个电动汽车锂电池相关的跨境并购项目。藤湖资本公布的信息显示，投资方是一家在中国处于领军地位的电动汽车企业的电池合资公司，被投资方是美国领先的一家锂电池企业。

       洪昆仑介绍：“这样的投资整合一旦成功，能让中国的电动汽车企业迅速获得已在美国硅谷开发研制十年的技术和产品，从而填补国内的市场空白，更好地服务中国乃至世界市场。”事实上，这样的并购正在成为主流。前海梧桐并购基金总裁谢闻栗今年6月就表示，海外企业的创新能力，加上中国上市公司的资本市场运作能力与中国的消费市场规模，能够带来巨大的共赢机会。“强化中国上市公司的创新能力，是进行海外投资的核心原因。”

       但以技术为导向的海外并购亦面临挑战。一方面，与已经声名在外的房地产、文娱资源相比，可供收购的先进技术企业往往更加“低调”，往往需要深耕相关领域的中介机构提供项目资源；另一方面，要判别一项技术是风口上的“鹰”还是“猪”，对于投资方和中介机构的专业性都是巨大的考验。

       洪昆仑相信，中国对外投资并购的低潮期已经过去：“整体规模下半年会继续回暖，明后年很有可能会迎来一个新的高峰。我相信国家的智慧，也相信有定力和耐心的参与者最终将会获胜。”